“安捷伦思想领袖奖”获得者余刚教授访谈
分析测试百科网讯 柴静发布《穹顶之下》纪录片是2015年，是雾霾最严重的一年；彼时，国外的科学家来到中国，断言要花20-30年中国空气质量才能变好。而今年以来，北京的朋友们都明显感受到空气质量的改变，常常能见到蓝天。这让我们对中国的环境治理有了信心，也对所有从事环境研究、监测和治理的专业人士由衷地生发敬意。除了大气、水、土壤、固废的治理外，中国的环境科学工作者走在世界前沿，在持久性有机物控制理论、技术和策略研究方面也取得卓越成果，不仅获得中国的国家级奖项，也赢得全球业界的尊重。8月14日，全球科学仪器领先企业安捷伦，向清华大学余刚教授授予“安捷伦思想领袖奖”，这是设奖10年来第5位中国学者获奖。颁奖仪式前，分析测试百科网就持久性有机污染物（以下简称：POPs类物质）治理等问题，采访了清华大学余刚教授、安捷伦科技副总裁兼实验室解决方案大中华区总经理陈亮、安捷伦科技中国实验室解决方案市场总监郑欣以及安捷伦科技中国环境市场经理许士奋博士。
合影
清华大学 余刚教授
余刚教授为我们普及了一些持久性有机污染物的知识，他说：当前，媒体和公众关注的环境问题，大多是通过感官能够判断的污染，例如雾霾、黑臭水体、垃圾等，但像POPs类物质、药物和个人护理品等微量和痕量污染物，由于污染源和环境介质中的浓度低，人们无法直观感受，当前关注度还较低。
为什么要研究持久性有机污染物？首先，POPs类物质的特性是难降解，POPs类物质进入环境后在数年、甚至数十年时间里都会存在，不能靠“忍一忍”就过去。其次，POPs类物质大多有生物富集性，即在环境介质的浓度很低，但通过食物链不断积累放大，最后导致人类受到更高浓度POPs类物质的毒害。第三，POPs类物质可以通过水、空气在全球范围内迁移。
最“著名”的POPs类物质是二噁英，全球有不少因为二噁英污染造成的畸形、变异等负面案例，最典型的是美国越战期间喷洒的落叶剂 “橙剂”， 其含有杂质二噁英，所造成的危害非常突出，祸及数代人。
国际社会充分认识到了POPs类物质的危害性，由于其全球迁移性，不是一个国家做好管控就能相安无事了，任何国家产生的二噁英，都可以迁移到其它国家。2001年5月23日，我国及全球100多个国家在瑞典共同签署《关于持久性有机污染物的斯德哥尔摩公约》。公约签署后，当时的国家环保总局组织院士、专家到各地调研形成报告上交国务院，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温家宝同志做出专门批示：“这件事不仅关系履约，更重要的是为了保护环境和人民的健康……要早谋对策”。随后经全国人大批准，于2004年11月11日《斯德哥尔摩公约》在我国正式生效。
由于《斯德哥尔摩公约》的存在，各缔约国已经采取了相应控制措施。经过全球十余年的努力，首批POPs类物质已经得到有效控制。我国全面淘汰了19类POPs，并严格限制了2类POPs的生产、使用和进出口，但在二噁英等无意产生POPs类物质的控制方面还面临严峻挑战，任重道远。比如前些年一项对我国14个省市母乳中二噁英浓度的监测结果显示，在2007-2011年间二噁英含量增加了25%。母乳是新生儿最重要的食物，新生儿的耐受力很低，母乳中含有一定量的二噁英会影响新生儿的正常生长和发育。
再比如人生病后会吃各种药，如降压药、降血脂药，抗抑郁药等等。这些药部分被吸收，还有一部分会随着排泄物进入污水处理厂。而当下的污水处理厂对绝大部分的药物还不能够有效去除。这些药物污染物质会随污水处理厂排水直接进入到地表水环境，如果该地表水作为饮用水水源，药物进而进入饮用水系统。中国目前还没有全面开展地表水环境中药物存在状况调查分析，所以具体污染情况和潜在风险尚不清楚。但美国在本世纪初曾经调查了30个州的139条河流，结果在80%的河流中检测到了抗生素、类固醇、合成激素等药物。
POPs类物质不仅对人体健康有害，对生态系统的影响也很大。生态系统中有些物种非常敏感，一些小的变化就会对它产生影响。事实上由于污水处理厂排放各种各样的药物，已经对生态系统中一些物种产生了负面效应。我们要构建更加安全的生态环境，务必要关注和控制这些微量污染物。
人类对健康和高品质环境的追求是永恒的。我们现在研究POPs类物质、药物和个人护理品等微量有机污染物，正是为了进一步提高环境质量。开展这类研究，无论是发现问题研究，还是解决问题的技术和策略研究，都必须要监测。二噁英排放是看不见的，必须依靠先进仪器设备监测。
今年是《斯德哥尔摩公约》全球生效十五周年，生态环境部庄国泰副部长在“第十四届持久性有机污染物论坛暨化学品环境安全大会”开幕阶段举行的纪念大会上指出，15年来中国政府高度重视履约工作，建立了履约协调机制、严格落实淘汰限控要求、强化履约任务执法监督等，履约工作取得积极进展。巴塞尔、鹿特丹、斯德哥尔摩三公约秘书处执行秘书罗尔夫•帕耶先生专门通过视频对中国取得的成绩表示祝贺。
余刚教授表示：我在国际场合经常讲，在POPs治理方面中国很不容易。为什么不容易，因为我们和发达国家不一样，发达国家已经解决常规的问题，每天天蓝水净，目前正在解决眼睛看不见的问题。而我国不是，雾霾、黑臭水体、垃圾等常规问题缠绕着我们。在这种情况下，中国政府仍然高度重视持久性有机污染物的问题，所以说是相当不容易。
在过去的十多年中，我国围绕二噁英削减控制，在政策法规、新源控制、旧源减排、监测保障等方面开展了大量的工作。如陆续发布了多项针对二噁英减排的政策，二噁英排放新源控制力度不断加大，生活垃圾焚烧、钢铁、再生金属等已有二噁英排放源减排步伐加快，二噁英监测监督能力不断提升，有效地控制了二噁英排放的增长趋势，为持续减排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在解决了常规的环境问题后人们就会发现，微量污染物仍然会影响人类健康和生态安全。分析中国地表水环境质量标准、土壤环境质量标准新增项，可以发现大多是微量有机污染物。余刚表示：随着政府对生态环境质量的重视，微量有机污染物检测需求会越来越大。
与预测结果一致，近年来第三方检测机构蓬勃发展。2018年中国第三方检测机构数量近5万家。余刚表示：我们非常高兴看到各种民营检测公司快速发展，且很多公司都从事微量有机污染物检测，相信未来它们会快速发展。
举例来看，1997-1998年间，日本二噁英年排放量很高，相当于我国目前的排放量。1999年日本出台了国家层面的法律“二噁英类对策特别措施法”，要求可能排放二噁英的企业每年至少一次测定废气、废水、废渣等中二噁英类污染的状况, 要求都道府县监视大气、水质、底泥、土壤的二噁英类污染状况。政府并不提供检测服务而是对提供检测服务的机构进行认证，高峰时期有160多家由日本环境省认证的二噁英检测实验室，不仅带动了民营实验室的发展，也推动了仪器测试设备的发展。
安捷伦副总裁兼实验室解决方案大中华区总经理陈亮为余刚教授颁发“安捷伦思想领袖奖”。
8月14日，全球科学仪器领先企业安捷伦，向清华大学余刚教授授予“安捷伦思想领袖奖”。关于该奖项，安捷伦科技副总裁兼实验室解决方案大中华区总经理陈亮先生表示：安捷伦思想领袖奖已设定10年。中国于2013年第一次颁发。到目前为止，余刚教授是中国第5位获奖者。“安捷伦思想领袖奖”为生命科学、医疗诊断和化学分析领域的权威思想领袖的研究提供科研经费、产品和专业技术方面的支持，期冀推动基础科学的长足进步。该奖项在安捷伦公司内部有严格的评估标准，主要考量学者研究内容的前瞻性，以及将来对民生的影响力，同时也考虑学者的研究方向同安捷伦战略方向的匹配度。提名，到总部甄选评比。此奖项的申请，也会考虑中国特色。大家知道从中央领导到人民大众，环境治理是大家关注的一大焦点。习主席讲过：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当前大家对于环境治理的需求也非常多。非常可喜的是中国科学家在环境领域的研究非常前瞻，走在世界的前沿。
安捷伦同余刚教授的合作已经多年。余教授目前开展的前沿研究，是确定在环境中出现的一些已知、甚至未知的污染物，这些污染物尚未列入控制清单，不属于水和土壤等常规监测的部分；但我们必须要有前瞻性地，因为它们可能对人类健康和环境造成严重风险。
余刚教授曾任清华大学环境学院院长，现任环境学院学术委员会主任、北京市新兴污染物重点控制实验室主任、清华持久性有机污染物研究中心主任。余教授在有机污染物方面开展了很多前瞻性的研究，安捷伦很高兴与余教授开展更深度的合作。
安捷伦科技中国实验室解决方案市场总监郑欣补充道：“思想领袖奖”是安捷伦大学关系计划的一部分，在整个公司的企业社会责任，创新研发大平台中，都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安捷伦所有的分析仪器技术手段最终的目标，是要让人们生活得更好，让社会变得更美好。基于大的理念我们需要和思想领袖合作，进行基础科学的创新，帮助我们更好地认识世界，探索世界。今天中午余老师还讲到，食品、健康，哪一个不是同环境息息相关？人类所有的生活都发生在大环境下，环境的健康、环境的安全非常重要。有了这些共识，我们双方就容易产生比较好的契合，致力开展更多合作。
安捷伦科技中国环境市场经理 许士奋博士
安捷伦科技中国环境市场经理许士奋博士表示：安捷伦此前同余教授的合作，主要是化合物的靶标监测；但我们发现环境中有许多污染物是未知的，有些是可疑的需要科研验证的，这些都需要比较灵敏的实验方法来确认污染物。我们同余教授此后将开展利用LC-QTOF质谱在非靶标物质方面的研究，发现污染物后再研究其对人体健康产生的效应，希望后期能够把这些高关注的污染物追加到优先化合物清单中。希望有助于今后中国的标准制定和污染物监控。
余刚教授实验室的安捷伦6546 LC/Q-TOF
对获得“安捷伦思想领袖奖”，余刚教授表示：我感到很荣幸、很高兴。刚才陈总介绍了安捷伦奖的评审过程，跟国内很多奖项不太一样，不是我去申请。此奖项是安捷伦自己提名再由总部评审。刚才陈总介绍，安捷伦是一个世界500强企业，有自身的一些价值观和判断的标准。那天我看到他们的材料，迄今表彰了44名科学家，遍布于全球多个国家。
获得该奖项是对我本人和我们团队在环境领域20多年研究成绩的一种认可。我觉得它也表明环境科学研究越来越重要，越来越得到企业界的重视。我常常跟学生们讲，保护环境是行善事，希望有更多年轻学者继续在这个方向努力。特别是微量有机污染物方面，我们国家的问题还很多，我们要先通过科学研究去发现和认清问题，然后通过技术研究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另一方面，获奖也会激励我和我的团队。陈总也讲到今后会深化合作，每年都会回顾项目的进展。我相信这对我们也是一种推动，期待在合作中能够更加科学、更加系统深入地研究区域环境中的微量有机污染物问题，找到一些更适合中国国情的技术，能够为国家甚至为全球的有机污染物控制提供有力的科技支撑，做出我们应有的贡献。
余刚教授谈到：本世纪初，我的实验室开始购置使用安捷伦的一些仪器，因为我们的团队研究方向主要针对微量有机污染物，必须要利用色谱、质谱这样的高灵敏度仪器。我们从2006年开始主办一年一度的全国持久性有机污染物论坛，和安捷伦的合作逐渐深入。
我认为安捷伦是一家有使命感、有很强社会责任感的公司，不单是追求仪器设备销售业绩，而是让他们的仪器设备服务于世界各国的发展需求。当前中国环境问题非常复杂，环境质量的继续提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期待和安捷伦更加持久深入地合作，更好地服务于中国的环境保护事业。
由于环境介质中微量有机污染物的浓度很低，通常需要前处理。我们同安捷伦正在合作开发利用在线固相萃取液相色谱串联质谱（Online SPE LC-MS/MS）方法，可以缩减样品前处理的时间，消耗试剂量也更少。
刚才许博士介绍，未来我们还将利用LC-QTOF质谱联用，在非靶标化合物检测方面进行合作。因为化合物间存在一定效应关系，采用传统的分析检测方法我们无法分清谁是“凶手”，造成了现在的后果。利用非靶标化合物检测方法，我们希望能够发现和鉴定出当前环境中真正对人体有害或有安全风险的污染物。目前，我们已建立了一些检测方法。希望通过一定范围的调查，能够确定还有哪些微量有机污染物。
安捷伦科技中国实验室解决方案市场总监 郑欣
最后，几位还谈到对中国环境市场的展望。陈亮表示：安捷伦对中国环境市场持续看好，所以安捷伦在环境领域颁发了两个“思想领袖奖”。环境同民生息息相关，同安捷伦“为了人类生活更美好”的使命紧密相连。无论从国家、地方政策，还是从资金的流入，我们认为这个市场仍是方兴未艾。
郑欣补充到：从仪器公司的角度来看，中国的环境市场在过去的十年是黄金发展时期。在过去的十年间，中国政府解决了环境质量评估基本问题。比如地表水109项监测指标，前24项经过测试就可以评价水的质量标准，区分1~5类水质。经过多年建设，现在中国有比较完善的环境监测网络，有大量环境监测技术人员进行常规监测工作。前面10年的发展，我认为中国是在追随欧美国家的先进经验，此后的发展需要对环境做更加深入的研究和探索。这不仅是科学界的研究热点，同时也将成为未来10-20年环境市场的热点。
比如对环境中新出现的或新发现的化合物，我们对它们的了解不够清楚。安捷伦会支持余教授等研究学者继续探索，为中国的环境产业做出贡献。在此过程中，还需要仪器公司、设备供应商、科学家更好的合作，推动整个技术和应用方面的发展。正如余教授所说：一个好的技术要想推广，还需有好的应用场景和足够吸引人的成本。环境市场非常大，监测涉及方面众多，可能比食品安全更复杂、更严峻。
许士奋谈到了安捷伦在环境市场的表现：在过去四五十年间，安捷伦在全球环境领域一直保持第一名。这首先依靠的是创新；其次是同全球各高校和研究院所的老师合作，让他们将安捷伦最新的技术用到最前沿的环境研究中，双方共同解决研究中的难点。第三点，是安捷伦为实验室提供整体解决方案。
余刚教授的总结就更是为中国环境市场打了一剂“强心针”，他说：中国未来环境市场的发展空间非常大。当前大家看到的都是一些常规的环境污染问题；而我们的环境质量要达到欧美发达国家的水平，还需要几个五年计划的持续努力。
我们都是地球公民，如果地球环境不安全、那我们连生存的家园都没有了。因此大家都要共同保护地球环境，不能任由安全风险越来越大。环境质量要变好，必须发展强大的环保产业。因此从大趋势来看，环保产业有非常大的发展空间，否则，我们不可能有高品质的环境质量，更没有高品质的生产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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